“在一個民族內部,為了產生一位天才,總是需要幾百萬人。一個真正具有世界歷史意義的時刻——一個人類的群星閃耀時刻出現以前,必然會有漫長的歲月無謂地流失?!?br>


這是斯蒂芬·茨威格在《人類的群星閃耀時》序言里寫的一段話。在這本書里,他用十四個歷史故事講述了十四個創造和決定歷史的時刻,包括太平洋的發現、拜占庭的陷落、拿破侖的滑鐵盧戰役、列寧的十月革命、《彌賽亞》的創作、《馬賽曲》的誕生、歌德的《瑪麗恩巴德悲歌》、黃金國的發現、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刑場瞬間、越過大洋的第一條海底電纜、離家出走的托爾斯泰、人類第一次南極探險、守望共和的西塞羅之死以及威爾遜的夢想和失敗。


歷史人物無疑都是天才。他們不是歷史的創造者,但在關鍵的時刻會決定歷史的走向。茨威格筆下的歷史人物,不是高在天上,而是就在人群當中,在他們身上既閃耀著偉大人物的人性光輝,也有普通人身上的世故和懦弱,甚至會有人性中令人不齒的惡。巴爾沃亞在發現“南邊的大?!保ㄌ窖螅┑那耙?,用慘無人道的殘酷玷污了自己的名聲:他將一批失去反抗能力的印第安人俘虜縛住手腳,讓一群饑餓的狼狗撕咬、吞食,在他名垂青史的同時也使他遺臭萬年。奧斯曼帝國的蘇丹穆罕默德二世在1453年5月29日攻占了拜占庭,標志著東羅馬帝國的滅亡,歐洲歷史揭開了新的一頁。然而,也是在勝利的前夜,他向士兵許下了可怕的誓言:在攻克拜占庭城以后允許部隊官兵盡情劫掠三天,家什器具、金銀珠寶、男人女人和孩子,一切都屬于打了勝仗的士兵,而他本人將放棄這些東西,他只要征服東羅馬帝國這個最后堡壘的榮譽。他完全兌現了承諾,甚至連圣索菲亞大教堂也沒有幸免于難。攻占拜占庭給他帶來無上的榮譽,也給他帶來難以磨滅的恥辱。在茨威格筆下,古羅馬政治家、思想家西塞羅作為共和政體的捍衛者被專制獨裁者殺害時的悲情,美國總統威爾遜追求人類永久和平的政治理想遭遇舊歐洲道德墮落抵制時的落寞,亨德爾創作《彌撒亞》時帶來的肉體和精神的復活,以及年邁的歌德接受年輕的烏爾麗克擁吻時令他難以忘懷的心情激蕩,都是那么鮮活生動。


歷史發展有它自身的邏輯。我們更多地關注群星閃耀,關注高光時刻,但高光和群星背后則是漫長歲月的等待和前赴后繼的探索。歷史事件都有偶然性,但偶然性背后有必然性和確定性。奧斯曼帝國雖然強大,穆罕默德二世帶領部隊圍攻一個多月,特制大炮在外城墻上轟炸了無數個大洞,仍然對攻進拜占庭城束手無策。如果不是那扇供行人通過的小城門,如果這扇小城門沒有被東羅馬士兵忘記,如果土耳其禁衛軍沒有發現這扇小門,那么,拜占庭的命運會不會改變?這扇叫凱爾卡門的城門改寫了歐洲乃至世界的歷史。但是,歷史沒有如果。拿破侖和威靈頓的部隊的滑鐵盧戰役,我們看過無數次的描述,這次戰役像一部扣人心弦的戲劇,雙方不斷變換著有利位置。如果拿破侖不是重用了格魯希,如果格魯希的部隊能夠及時過來增援,固執又平庸的格魯希一分鐘的考慮改變了拿破侖和世界的命運。但是,歷史沒有如果。


也許,西塞羅、拿破侖等這十四位歷史人物應該感謝和茨威格的“遇見”。茨威格就像他們的知音,走進了他們的內心,走進了他們的故事。他不是一個旁觀者,更像一個親歷者。茨威格讓他們從偉大走向平凡,又從平凡走向不朽。那么,他們之間的“遇見”呢?是偶然,是必然,還是偶然之中的必然呢?


作者:李增軍  編輯:李耀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