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思妥耶夫斯基說:“人活在樹木和水塘之間,活在勞動和精神的自由之間,活在詩歌與藝術邊緣,活在有尊嚴和摯愛的生活之中,必定會生活得舒服些。”如此,沉浸在描繪自然中的夢君必是舒服的。她進城33年,卻一直描繪著鄉村,33年間,她只在故鄉的風景里行走。


張夢君生于饒陽縣東劉莊,這個美麗的小村,用豐碩的五谷和童謠俚語滋養了夢君的童年,讓她于懵懵懂懂中感知到繪畫的魅力。


煤油燈下,幾個小腦袋圍著畫畫的父親,她們都驚訝父親手中的“神筆”,一會兒功夫,她們要的小猴、小兔就統統出現在紙上。小夢君常舉起這支筆看了又看,趁父親不注意,畫出人生的第一根線條。夢君是幸運的,她的愛好得到了父親支持,一貫節儉的父親給她買了鉛筆和本子。在北京工作的二姑,也多次給夢君買筆墨紙硯,并寫信鼓勵她堅持自己的夢想。年少的夢君從此走上繪畫之路。



上了初中的夢君,接了村辦廠在宮燈上畫仕女的活計,一支畫筆讓她掙到了800元錢。在1979年,那無疑是一筆巨款。之后的一次遠行,她在石家莊稻香村商店門口發現了自己手繪的仕女燈籠,這讓她頗有了幾分成就感。


在初中即將畢業時,夢君離開了學校,她想用畫筆在大自然里撒點野。可是究竟要用畫筆畫些什么她卻迷茫了。


一個偶然的機會,在中國美術館,湖南麻陽的農民畫闖進夢君的視野。這些色彩斑斕、充滿童趣和神秘的意境的畫,強烈震撼了夢君,讓她為之癡狂。夜里1點,剛要入睡的夢君忽然想起一個有趣的場景,隨即爬起來就畫到天亮。妹妹邀請她去看花放松,那些花卻又出現在本子上。正是這份對藝術的癡迷,成就了張夢君。當她帶著近半年創作的畫進京向專業人士請教時,看過的人都反復問:“這是你畫的?這真的是你畫的?”質疑中透著驚嘆。中央美術學院教授靳之林更是給予她充分的肯定,他說:“你的畫非常好,很有特色,在全國是數一數二的好作品。”這些鼓勵讓夢君走得更加堅定。


然而,剛剛看見曙光的她卻迎來了巨大的打擊,雙胞胎兒子的意外離世讓她陷入了無盡的“黑夜”。而繪畫成為穿透黑夜的一束光,把夢君拯救出來。她把母性的光輝寄托在畫作里,繪畫成為她感情的出口,從此再也沒有什么能將她打垮——

2003年,其作品入選法國巴黎國際藝術精品展,獲佳作獎;

2009年,其作品《蓮生子》獲全國農民畫金獎;

2011年,她赴法國巴黎參加中國畫名家邀請展;

2016年,其油畫作品《青高粱》獲第六屆“中國國際版權博覽會”創意“金慧獎”……



現在,張夢君有了自己的畫室。在這里,一拿起筆她就幾小時不動地方,實在累了,她會去樓下的小菜地,給菜們松松土、施施肥。親近土地的夢君還是那個自在與執著的夢君,無論走到哪里,土地依舊是她的根,她用作品訴說著對家鄉的留戀,她畫出的每一筆都有她始終不曾忘卻的故鄉。


作者:耿佩璽 編輯:劉曉菲



編者手記:夢君的煙火氣


2019年的倒數第二天,衡水的氣溫降到了入冬以來的最低,和夢君的見面第一次約在了她的家里。敲開門,夢君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是:“我剛煮的小米稀飯撲鍋了,你要不要先來一碗?”


說不上什么風格的裝修、剛熟的小米飯、因為生病躲在屋里睡懶覺的兒子,夢君家的各個角落無不散發著濃濃的煙火氣。


夢君家里最大、陽光最好的一間屋子是夢君的工作室,夢君一邊畫畫一邊跟我聊天。她正在畫一張大畫,大到她如果想把畫轉個方向,都必須踩著凳子舉著棍子捅上去。



畫上畫的是她小時候跟父親一起賣花瓶的情景,畫面上的小女孩就是她。“簍子車,行有風,我要陪爹去肅寧。青花瓶、粉彩瓶、花草魚蟲古裝人,公社大院北京客,下鄉久居收花瓶。三十、二十賣一對,稱肉回家包餃子。”這是她童年的記憶。她說她記得小時候的很多事,“要是都能畫成畫就好了”。


夢君畫畫左右開弓,“左手畫起來更有勁兒!”我夸她畫得好、有特色的,她突然轉過頭來跟我說:“我現在用的‘青竹’的顏料特別好用,這個一定得寫上,夸夸人家。”


前段時間,夢君迷上了釀酒,家里還開辟出一個“釀酒屋”,六七個大罐子的葡萄酒、石榴酒、山楂酒都到了最好喝的時候。


釀的最多的是石榴酒。她把院子里沒人要的酸石榴撿回來,一個個剝開釀上,然后隔三差五往里加糖“石榴實在是太酸了!”


酸石榴酒初嘗酸澀無比,再嘗就有了幾分清甜。我們一人倒了一杯石榴酒坐在客廳聊天。煮好的胡蘿卜、蔓菁、山藥,洗好的蘋果、柿餅子、核桃擺了一桌。


我們隨便吃著隨便聊著。夢君聊她的畫,她的面塑大花糕,她的生活和她的兒子。言談間你會覺得,夢君是如此單純而善良的,單純到從未懷疑過世間的丑惡,善良到從未抱怨生活的坎坷。




自釀的酒酒勁還是有的,只用半杯,不勝酒力的我已有了一分醉意、兩份迷蒙。此時再向四下望去,縈繞在煙火氣中的,夢君的人、夢君的畫,都更美了……


作者:劉曉菲 編輯:劉曉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