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許多人的夢想,是希望有個院子。在周窩小鎮,這卻乎平常。距離衡水不近、武強不遠——以樂器制造聞名的周窩,鄉村與時尚兼有的地方。應小鎮主理人的邀約,我欣然而至。


這次來,是打算常住。加盟小鎮的文化部落,蹭點熱度,也發揮余熱。疫情幾年,重塑了經濟架構,許多時候,人們不得不思考,生存不易,發展更難,逆水行舟,進退如何才能有度。


周窩音樂小鎮,十幾年來因為音樂的提振,從平原上最尋常的村落,涅槃重生,麥田果蔬之外,有了樂器博物館、藝術學校、各類手工作坊、培訓機構,也多了書店,酒吧和咖啡屋。


疫情封控的日子里,小鎮的生活也沒有停頓。柳芽綠了,蒲公英黃了,炊煙裊裊,薩克斯曲調悠揚,掠過田野上層層麥浪。走過路過,不如遇見。臨街鋪面,門口的石頭獅子,守望著長長的街巷。


眼前這個院落,剛好遇到。進門,迎面的巨石鐫刻“雁渡寒潭”幾個大字,也是不落俗套,與尋常農家院落迥異。雁渡寒潭,取意于《菜根譚》中的一句古詩“雁渡寒潭,雁過而潭不留影;風來疏竹,風過而竹不留聲。”


顯然,院子經過設計整修,疏枝淡葉,清雅有加。雖然未見竹子,也是有些味道了。正房三間,左右兩間,一間辟為茶室,另一間作為陳列,功能都有了。此次,我亦有備而來。品茗賞器多年,略有心得,借個小店,著些個美器,守在街巷,閑看日月流逝。


時光荏苒,大風大浪見過,人間煙火可親。茶室,掛上我的自擬對聯——誰言清歡留不住?掌上器物慰平生。對聯由衡水紫砂收藏及書法大家孫老揮毫而成,浪漫飄逸,渾柔灑脫,為茶室及院落增色不少。


“翠竹黃花皆佛性,清池皓月照禪心。”北方長大,卻愛竹成癖,幾番種植而不得。所幸周窩氣候暖和,適宜竹子成活,終可圓我賞竹之夢了。有朋友成全,挖幾叢自家培植的翠竹,并親自運來周窩小院,掄鎬揮鍬,幫我種植。從此,竹影窗前靜,無風也清幽。


“后海有樹的院子,夏代有工的玉,此時此刻的云,二十來歲的你。”馮唐的詩《可遇不可求的事》,盡出他的心緒。周窩的院落,早就在那兒。而我萌生到此駐足的想法,也才是最近的事情。


音樂我是外行,但街巷里充斥的韻律感,確與尋常村落不同。喝過這里純粹的手沖咖啡,你會忘了置身鄉野。先期入駐的音樂人和手工達人,與麥田里勞作的莊家漢,奇妙的混搭,至少在這里,并不違和。


有樹的院子,之所以稀缺,那是后海,而周窩這樣的院子,則隨處可見。不僅有樹,還有各色的花兒,爭奇斗艷。平原上,沒有山勢起伏的絕美,籬笆墻邊凝著露珠的牽牛花,就是風景了。修籬種菊,晴耕雨讀,更稱得上骨子里的基因。


或許,前世今生,該有這一次的默契。隨著部落里文化人的聚集,陌生的面孔會熟悉,熟悉的聲音會更多。倏忽而過,多日不見,又來周窩。暮秋時節,小院還在,我的駐足小院的心思,也在。雖然不懂音樂,但音樂小鎮的氛圍我還是喜歡的。


補充些器物,都是些茶器之類,不知道,在平原上的村鎮,會不會有同道中人。不過,守著個小店度余生,這樣的日子,倒是我夢里的渴望。雖然說上了年紀,但駕車幾十里,平坦的道路,對于習慣了山路崎嶇的我來說,堪稱閑庭信步了。


心中時有不解,這里的人們出城幾十里就是鄉村,何苦久困都市,不偶爾出來休閑呢?喜歡擺弄茶器,時間久了,有些心得,其實是愿意與人分享交流的。熟悉或不熟悉的人,與茶與器會友,也是個賞心悅目的事兒。


螞蟻搬家,總在路上,這幾乎就是我現在的狀態。那又怎樣呢?再好的夢想,也需要落到實處,總要做點事兒,心中才不空虛。在草原、在平原,亦或在鄉村古鎮,有人的地方就有可以邂逅的未來,不是嗎?


寂靜的小鎮,周窩。十字街西,那扇紅色的大門,就是我守候的店鋪。說是店鋪,卻未必有什么生意,不過就是湊些器物,與熟悉或不熟悉的朋友聊聊天的地方。


得益于周窩的主人,免費提供的院落,美輪美奐,靜謐異常,倒也符合我的心境。按說,這一段,許多事情并沒有著落,還不到躺平的時候,但與其等待,不如做點事情,哪怕只是這種發呆的事兒。


也許,這種狀態,就是我今后的常態,本色出演,有一搭無一搭,喝著茶,聊著天,賣著也許并不一定好賣的東西。愿者上鉤,我倒不急,喜歡的東西,多在身邊停留,也是求之不得呢。


周窩沒有山,也沒有水,但音樂的繚繞,也聚集了些許人氣,許多藝術青年或中老年人,也間或過來打卡。咖啡的香氣,與紅磚鋪就的街道并不違和。誰說美景都是自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故事,合適的人才是最美的風景。


生活在別處,也把他鄉當故鄉。認識些談得來的朋友,茶也好喝了。下午市區的朋友遠道而來,相談甚歡,暮色蒼茫時,返回的路上,滿是充實的感覺。頭頂上那輪夕陽,跟著我好長一段路,剎那間,暖意頓生。


作者:王俊清  編輯:李耀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