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荔枝》中這個老李叫李善德。
唐朝小官吏在天子腳下剛買了套房,成為苦哈哈的房奴后最愁的就是錢,忽然好運降臨。他的上司乘著酒興當眾說:“朝廷打算買十斤荔枝煎,老李你平時為人老成持重,大家一致推舉你去。”
喝得有點高的老李樂壞了,看一眼文牒,知道這是圣人的指示,而且是個肥差,不知道為什么自己一腳踩在了狗屎上,而同事們還都挺為他高興。
回家路上他摔了一腳,從文牒里掉出一張紙片來,寫著“煎”字。打開文牒才知道,煎字后面還隱著一個鮮字。也就是說,同僚們讓他看到的是“煎”字,實際上皇上下的命令是“鮮”字。一字之差,是可以要命的。
煎荔枝是人為處理過的,不易腐爛,好存儲好運輸。鮮荔枝可就麻煩透了,一日色變,二日香變,三日味變。嶺南到長安五千多里地,當時沒飛機、高鐵、火車,自行車也沒有啊,倒是有馬,一日千里,也得五六天吧。
老李求上司救命,上林署劉署令翻臉不認賬。
朋友杜甫勸老李:“既是退無可退,何不向前拼死一博?”
于是老李哭別妻女,走上“絕路”。
“就是失敗,我也想知道,自己倒在距離終點多遠的地方。”
所有同事都不希望他如期運回鮮荔枝,這樣就搶了他們的風頭;廣州官員難道希望他做成這件事嗎?如果他把鮮荔枝運回去,皇帝會怎么想,“為什么沒人送來,還等著老子去買?”
老李空身快馬加鞭,一個多月才到達廣州。不說購買荔枝的曲折,保鮮荔枝的艱難,路程的遙遠,單說人為的那些陰謀與暗殺,而老李敢于迎難而上,不計生死,就足以成為職場教科書式的人物。
最終不錯,老李在楊貴妃生日前運回了鮮荔枝。
《太白金星有點煩》中這個老李叫李長庚。
唐僧取經需要護法,本來是靈山的活兒,說是讓啟明殿幫個忙,最后全落在了太白金星頭上。怎么護呢?得先制造劫難,然后再護。
“妖怪是雇當地的還是從天庭借?渡劫場地是租一個還是臨時搭建?給凡人傳話是托夢還是派個化身?渡劫時要不要加祥云、華光的效果……”太白金星李長庚作為啟明殿主,很是焦慮,而他唯一的員工織女同志只顧著下班和牛郎相會,啥忙幫不上。
如果單純只是操心任務怎么完成,憑著幾千年的工作經驗,沒問題。關鍵上司們都想把自己的人塞進取經隊伍里,借此鍍金,于是各種明爭暗斗,指手畫腳。
唐僧是佛祖的二弟子金蟬子轉世,誰安排他去的西天不言而喻。孫悟空作為唐僧的大弟子,本來毫無道理,因為毫無背景,偏他替玉帝的外甥二郎神背過大鬧天宮的黑鍋,用他既顯得上峰公正,又可以拿花果山全體猴命要挾潑猴把戲演足。同樣沒背景的六耳獼猴,命運慘得多,他要是有機會替大領導的親戚頂個雷就好了。深知天蓬元帥是玉帝的人,李長庚投其所好將野豬精納入了取經班子。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織女的母親馬上運作讓沙僧成為三徒弟。豬八戒不是調戲過嫦娥嗎?萬一修成正果回到天庭再耍流氓怎么辦?西王母向著廣寒宮,特派卷簾大將盯梢,想法揪出豬八戒的小尾巴。還有級別小一些的神仙也是躍躍欲試,恨不得取經隊伍里安插進自己的耳目,實在不行獲點利也行。總之,李長庚的主要精力不敢放在工作上,婆婆太多,哪個也得罪不起,得小心侍候。
最終不錯,老李憑借邊努力邊成長修成了金仙。
讀完這兩本書,非常佩服作者天馬行空的想象力,不愧是一代文學鬼才。同時有一個重大發現:如果我們寫職場官場小說,是不是會顧慮被人對號入座?身邊就有一位作家朋友說起過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她寫了他們村的村主任,肯定是偏丑的事情哈,人家聽說后怒沖沖找上門來,弄得大家都下不來臺。不妨學一學馬伯庸,現在的老李沒法寫,就寫唐朝的老李,人間的老李沒法寫,就寫天上的老李。
作者:魏東俠 編輯:李耀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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